闻笛赋的典故故事
早年读到刘禹锡“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是烂柯人”的句子,心里非常感动。这里的“闻笛赋”,说的应该是晋代向秀的《思旧赋》。原赋中有“听鸣笛之慷慨兮”的句子,因而刘禹锡称它“闻笛赋”。朦胧中记得鲁迅在他的《》一文中,说到向子期的赋。说这赋只有百十来字,就戛然而止了。说当下他也明白了,悲痛和纪念,原来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大抵鲁迅说的也就是这个“闻笛赋”。鲁迅引用这赋是感慨时世。刘禹锡上述的句子,在和白居易重逢时写就,更多的是感慨身世。时世和身世,都让人想到了闻笛赋,可见笛声是很纯粹的有关人心的声音,千古伤心一笛风啊。
将近三十年前,我刚当记者,赶上了昆曲界十六个传字辈的聚会。周传瑛、王传淞、郑传鉴他们十六个传字辈,当时都已是七十上下的老人了。他们都来到了苏州,还一连几天,相继登台,演出骨子老戏。面对他们,昆曲的美无容置疑。没想到的是,这美得无容置疑的百戏之祖,仅以一支笛,指引所有的吟唱。横在唇边的笛子,是一种飞扬的姿态。这种飞扬,又是优雅和绚烂的。由它指引的吟唱,连绵不断地委婉和蕴藉,贯穿戏的始终。
那是美好的日子。用电报的方式,给报社传回新闻稿件,第二天在飘着雨丝的清早,踏过青石铺出的街巷。到贴报栏前,在读者中间,偷偷读着自己写的文字。昆曲的典雅,昭示着时世和身世的典雅。围绕演出,还有研讨会,南昆的俞振飞、北昆的傅雪漪,都出席了。宛然大家,即席有多少风采!而这个话题,
传字辈的老人,从小研讨到白头了。这些一辈子唱戏的人,多少年里一路行乞般地吹笛卖唱。不只是养家糊口,他们是真喜欢这笛声。吹笛的时候,脊梁都会挺直。横在唇边的笛子,是昆曲的姿态,也是这些老人生命的姿态。那一夜,笛声中的周传瑛和王传淞,让我明白什么是戏。
又一夜,我又听到了笛声指引的《千钟禄》。笛声中的郑传鉴,正是我生命里久久寻
的舞蹈和吟唱。我记住了美不胜收的唱词:“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四大皆空相。历经了渺渺程途、漠漠平林、垒垒高山、滚滚长江。雄城壮,看江山无恙。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二十年后,我在黄永玉的万荷堂里看见,这段唱词由一个个擘窠大字,展开在一丈宽的屏风上。二十二年后,史小玉出外游学,我送他的话,也就这唱词。前天,我在端木复的书案上翻到三年前的一本挂历。上面印有倪传钺的一帧山水画。还记得当年倪传钺在台上精致的身段和眉眼。一转眼他活过百岁了。他是十六个传字辈最后的守望者。怀旧的笛声,十六个传字辈所经历的笛声,最后由他画到了中国的山山水水里了。
>又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