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内储说上七术》原⽂阅读及翻译
内储说上七术
主之所⽤也七术,所察也六微。七术:⼀⽈众端参观,⼆⽈必罚明威,三⽈信赏尽能,四⽈⼀听责下,五⽈疑诏诡使,六⽈挟知⽽问,七⽈倒⾔反事。此七者,主之所⽤也。
△经⼀参观
观听不参则诚不闻,听有门户则⾂壅塞。其说在侏儒之梦见灶,哀公之称“莫众⽽迷”。故齐⼈见河伯,与惠⼦之⾔“亡其
半”也。其患在竖⽜之饿叔孙,⽽江⼄之说荆俗也。嗣公欲治不知,故使有敌。是以明主推积铁之类⽽察⼀市之患。
△经⼆必罚
爱多者则法不⽴,威寡者则下侵上。是以刑罚不必则禁令不⾏。其说在董⼦之⾏⽯⾢,与⼦产之教游吉也。故仲尼说陨霜,⽽殷法刑弃灰;将⾏去乐池,⽽公孙鞅重轻罪。是以丽⽔之⾦不守,⽽积泽之⽕不救。成欢以太仁弱齐国,⼘⽪以慈惠亡魏王。管仲知之,故断死⼈;嗣公知之,故买胥靡。
△经三赏誉
赏誉薄⽽谩者下不⽤也,赏誉厚⽽信者下轻死。其说在⽂⼦称“若兽⿅“。故越王焚宫室,⽽吴起倚车辕,李悝断讼以射,宋崇门以毁死。勾践知之,故式怒蛙;昭侯知之,故藏弊裤。厚赏之使⼈为贲、诸也,妇⼈之拾蚕,渔者之握鳣,是以效之。
△经四⼀听
⼀听则愚智不纷,责下则⼈⾂不参。其说在“索郑“与“吹竽“。其患在申⼦之以赵绍、韩沓为尝试。故公⼦汜议割河东,⽽应侯谋弛上党。
△经五诡使
数见久待⽽不任,奸则⿅散。使⼈问他则并鬻私。是以庞敬还公⼤夫,⽽戴让诏视辒车;周主亡⽟簪,商太宰论⽜⽮。
△经六挟智
挟智⽽问,则不智者⾄;深智⼀物,众隐皆变。其说在昭侯之握⼀⽖也。故必审南门⽽三乡得。周主索曲杖⽽⾂惧,⼘⽪使庶⼦,西门豹详遗辖。
△经七
倒⾔反事以尝所疑,则得。故阳⼭谩樛竖,淖齿为秦使,齐⼈欲为乱,⼦之以⽩马,⼦产离讼者,嗣公过关市。
△说⼀
卫灵公之时,弥⼦瑕有宠,专于卫国。侏儒有见公者⽈:“⾂之梦践矣。”公⽈:“何梦?“对⽈:“梦见灶,为见公也。”公怒
⽈:“吾闻见⼈主者梦见⽇,奚为见寡⼈⽽梦见灶?“对⽈:“夫⽇兼烛天下,⼀物不能当也;⼈君兼烛⼀国,⼀⼈不能拥也。故将见⼈主者梦见⽇。夫灶,⼀⼈炀焉,则后⼈⽆从见矣。今或者⼀⼈有炀君者乎?则⾂虽梦见灶,不亦可乎!“
鲁哀公问于孔⼦⽈:“鄙谚⽈:'莫众⽽迷。'今寡⼈举事与⾂虑之,⽽国愈乱,其故何也?“孔⼦对⽈:“明主之问⾂,⼀⼈知之,⼀⼈不知也。如是者,明主在上,⾂直议于下。今⾂⽆不⼀辞同轨乎季孙者,举鲁国尽化为⼀,君虽问境内之⼈,犹不免于乱也。”
⼀⽈:晏婴⼦聘鲁,哀公问⽈:“语⽈:'莫三⼈⽽迷。'今寡⼈与⼀国虑之,鲁不免于乱,何也?“晏⼦⽈:“古之所谓'莫三⼈⽽迷'者,⼀⼈失之,⼆⼈得之,三⼈⾜以为众矣,故⽈'莫三⼈⽽迷。'今鲁国之
⾂以千百数,⼀⾔于季⽒之私,⼈数⾮不众,所⾔者⼀⼈也,安得三哉?“
齐⼈有谓齐王⽈:“河伯,⼤神也。王何不试与之遇乎?⾂请使王遇之。”乃为坛场⼤⽔之上,⽽与王⽴之焉。有间,⼤鱼动,因⽈:“此河伯。”
张仪欲以秦、韩与魏之势伐齐、荆,⽽惠施欲以齐、荆偃兵。⼆⼈争之。⾂左右皆为张⼦⾔,⽽以攻齐、荆为利,⽽莫为惠⼦⾔。王果听张⼦,⽽以惠⼦⾔为不可。攻齐、荆事已定,惠⼦⼊见。王⾔⽈:“先⽣⽏⾔矣。攻齐、荆之事果利矣,⼀国尽以为然。”惠⼦因说:“不可不察也。夫齐、荆之事也诚利,⼀国尽以为利,是何智者之众也?攻齐、荆之事诚不可利,⼀国尽以为利,何愚者之众也?凡谋者,疑也。疑也者,诚疑以为可者半,以为不可者半。今⼀国尽以为可,是王亡半也。劫主者,固亡其半者⼀也。”
叔孙相鲁,贵⽽主断。其所爱者⽈竖⽜,亦擅⽤叔孙之令。叔孙有⼦⽈壬,竖⽜妒⽽欲杀之,因与壬游于鲁君所。鲁君赐之⽟环,壬拜受之⽽不敢佩,使竖⽜请之叔孙。竖⽜欺之⽈:“吾已为尔请之矣,使尔佩之。”壬因佩之。竖⽜因谓叔孙:“何不见壬于君乎?“叔孙⽈:“孺⼦何⾜见也。”竖⽜⽈:“壬固已数见于君矣。君赐之⽟环,壬已佩之矣。”叔孙召壬见之,⽽果佩之,叔孙怒⽽杀壬。壬兄⽈丙,竖⽜⼜妒⽽欲杀之。叔孙为丙铸钟,钟成,丙不敢击,使竖⽜请之叔孙。竖⽜不为请,⼜欺之
⽈:“吾已为尔请之矣,使尔击之。”丙因击之。叔孙闻之⽈:“丙不请⽽擅击钟。”怒⽽逐之。丙出⾛齐,
居⼀年,竖⽜为谢叔孙,叔孙使竖⽜召之,⼜不召⽽报之⽈:“吾已召之矣,丙怒甚,不肯来。”叔孙⼤怒,使⼈杀之。⼆⼦已死,叔孙有病,竖⽜因独养之⽽去左右,不内⼈,⽈:“叔孙不欲闻⼈声。”因不⾷⽽饿杀。叔孙已死,竖⽜因不发丧也,徙其府库重宝空之⽽奔齐。夫听所信之⾔⽽⼦⽗为⼈僇,此不参之患也。
江⼄为魏王使荆,谓荆王⽈:“⾂⼊王之境内,闻王之国俗⽈:'君⼦不蔽⼈之美,不⾔⼈之恶。'诚有之乎?“王⽈:“有之。”“然则若⽩公之乱,得庶⽆危乎?诚得如此,⾂免死罪矣。”
卫嗣君重如⽿,爱世姬,⽽恐其皆因其爱重以壅⼰也,乃贵薄疑以敌如⽿,尊魏姬以耦世姬,⽈:“以是相参也。”嗣君知欲⽆壅,⽽未得其术也。夫不使贱议贵,下必坐上,⽽必待势重之均也,⽽后敢相议,则是益树壅塞之⾂也。嗣君之壅乃始。
夫⽮来有乡,则积铁以备⼀乡;⽮来⽆乡,则为铁室以尽备之。备之则体不伤。故彼以尽备之不伤,此以尽敌之⽆奸也。
庞恭与太⼦质于邯郸,谓魏王⽈:“今⼀⼈⾔市有虎,王信之乎?“⽈:“不信。”“⼆⼈⾔市有虎,王信之乎?“⽈:“不信。”“三⼈⾔市有虎,王信之乎?“王⽈:“寡⼈信之。”庞恭⽈:“夫市之⽆虎也明矣,然⽽三⼈⾔⽽成虎。今邯郸之去魏也远于市,议⾂者过于三⼈,愿王察之。”庞恭从邯郸反,竟不得见。
△说⼆
董阏于为赵上地守,⾏⽯⾢⼭中,见深涧,峭如墙,深百仞,因问其旁乡左右⽈:“⼈尝有⼊此者乎?“对⽈:“⽆有。”⽈:“婴兒、盲聋、狂悖之⼈尝有⼊此者乎?“对⽈:“⽆有。”“⽜马⽝彘尝有⼊此者乎?“对⽈:“⽆有。”董阏于喟然太息⽈:“吾能治
矣。使吾治之⽆赦,犹⼊涧之必死也,则⼈莫之敢犯也,何为不治?“
⼦产相郑,病将死,谓游吉⽈:“我死后,⼦必⽤郑,必以严莅⼈。夫⽕形严,故⼈献灼;⽔形懦,⼈多溺。⼦必严⼦之形,⽆令溺⼦之懦。”⼦产死。游吉不肯严形,郑少年相率为盗,处于萑泽,将遂以为郑祸。游吉率车骑与战,⼀⽇⼀夜仅能克之。游吉喟然叹⽈:“吾蚤⾏夫⼦之教,必不悔⾄于此矣。”
鲁哀公问于仲尼⽈:“《春秋》之记⽈:'冬⼗⼆⽉陨霜不杀菽。'何为记此?“仲尼对⽈:“此⾔可以杀⽽不杀也。夫宜杀⽽不杀,桃李冬实。天失道,草⽊犹犯⼲之,⽽况于⼈君乎?“
殷之法,刑弃灰于街者。⼦贡以为重,问之仲尼。仲尼⽈:“知治之道也。夫弃灰于街必掩⼈,掩⼈,⼈必怒,怒则⽃,⽃必三族相残也。此残三族之道也,虽刑之可也。且夫重罚者,⼈之所恶也;⽽⽆弃灰,⼈之所易也。使⼈⾏之所易,⽽⽆离所恶,此治之道也。”
⼀⽈:殷之法,刑弃灰于公道者断其⼿。⼦贡⽈:“弃灰之罪轻,断⼿之罚重,古⼈何太毅也?“⽈:“⽆弃灰,所易也;断⼿,所恶也。⾏所易,不关所恶,古⼈以为易,故⾏之。”
中⼭之相乐池,以车百乘使赵,选其客之有智能者以为将⾏,中道⽽乱。乐池⽈:“吾以公为有智,⽽使公为将⾏,今中道⽽乱,何也?“客因辞⽽去,⽈:“公不知治。有威⾜以服之⼈,⽽利⾜以劝之,故能治之。今⾂,君之少客也。夫从少正长,从贱治贵,⽽不得操其利害之柄以制之,此所以乱也。尝试使⾂,彼之善者我能以为卿相,彼不善者我得以斩其⾸,何故⽽不治!“
公孙鞅之法也重轻罪。重罪者,⼈之所难犯也;⽽⼩过者,⼈之所易去也。使⼈去其所易,⽆离其所难,此治之道。夫⼩过不⽣,⼤罪不⾄,是⼈⽆罪⽽乱不⽣也。
⼀⽈:公孙鞅⽈:“⾏刑重其轻者,轻者不⾄,重者不来,是谓以刑去刑也。”
荆南之地,丽⽔之中⽣⾦,⼈多窃采⾦。采⾦之禁:得⽽辄辜磔于市。甚众,壅离其⽔也,⽽⼈窃⾦不⽌。⼤罪莫重辜磔于市,犹不⽌者,不必得也。故今有于此,⽈:“予汝天下⽽杀汝⾝。”庸⼈不为也。夫有天下,⼤利也,犹不为者,知必死。故不必得也,则虽辜磔,窃⾦不⽌;知必死,则有天下不为也。
鲁⼈烧积泽。天北风,⽕南倚,恐烧国。哀公惧,⾃将众趣救⽕。左右⽆⼈,尽逐兽⽽⽕不救,乃召问仲尼。仲尼⽈:“夫逐兽者乐⽽⽆罚,救⽕者苦⽽⽆赏,此⽕之所以⽆救也。”哀公⽈:“善。”仲尼⽈:“事急不及以赏。救⽕者尽赏之,则国不⾜以赏于⼈。请徒⾏罚。”哀公⽈:“善。”于是仲尼乃下令⽈:“不救⽕者⽐降北之罪,逐兽者⽐⼊禁之罪。”令下未遍⽽⽕已救矣。成驩谓齐王⽈:“王太仁,太
不忍⼈。”王⽈:“太仁,太不忍⼈,⾮善名邪?“对⽈:“此⼈⾂之善也,⾮⼈主之所⾏也。夫⼈⾂必仁⽽后可与谋,不忍⼈⽽后可近也;不仁则不可与谋,忍⼈则不可近也。”王⽈:“然则寡⼈安所太仁,安不忍⼈?“对
⽈:“王太仁于薛公,⽽太不忍于诸⽥。太仁薛公,则⼤⾂⽆重;太不忍诸⽥,则⽗兄犯法。⼤⾂⽆重,则兵弱于外;⽗兄犯法,则政乱于内。兵弱于外,政乱于内,此亡国之本也。”
魏惠王谓⼘⽪⽈:“⼦闻寡⼈之声闻亦何如焉?“对⽈:“⾂闻王之慈惠也。”王欣然喜⽈:“然则功且安⾄?“对⽈:“王之功⾄于亡。”王⽈:“慈惠,⾏善也。⾏之⽽亡,何也?“⼘⽪对⽈:“夫慈者不忍,⽽惠者好与也。不忍则不诛有过,好予则不待有功⽽赏。有过不罪,⽆功受赏,虽亡,不亦可乎?“
齐国好厚葬,布帛尽于⾐衾,材⽊尽于棺椁。桓公患之,以告管仲⽈:“布帛尽则⽆以为蔽,材⽊尽则⽆以为守备,⽽⼈厚葬之不休,禁之奈何?“管仲对⽈:“凡⼈之有为也,⾮名之则利之也。”于是乃下令⽈:“棺椁过度者戮其⼫,罪夫当丧者。”夫戮死⽆名,罪当丧者⽆利,⼈何故为之也?
鱼我所欲也翻译及原文卫嗣君之时,有胥靡逃之魏,因为襄王之后治病。卫嗣君闻之,使⼈请以五⼗⾦买之,五反⽽魏王不予,乃以左⽒易之。⾂左右谏⽈:“夫以⼀都买胥靡,可乎?“王⽈:“⾮⼦之所知也。夫治⽆⼩⽽乱⽆⼤。法不⽴⽽诛不必,虽有⼗左⽒⽆益也;法⽴⽽诛必,虽失⼗左⽒⽆害也。”魏王闻之,⽈:“主欲治⽽不听之,不祥。”因载⽽往,徒献之。
△说三
齐王问于⽂⼦⽈:“治国何如?“对⽈:“夫赏罚之为道,利器也。君固握之,不可以⽰⼈。若如⾂者,犹兽⿅也,唯荐草⽽就。”
越王问于⼤夫⽂种⽈:“吾欲伐吴,可乎?“对⽈:“可矣。吾赏厚⽽信,罚严⽽必。君欲知之,何不试焚宫室?“于是遂焚宫室,⼈莫救之。乃下令⽈:“⼈之救⽕者死,⽐死敌之赏;救⽕⽽不死者,⽐胜敌之赏;不救⽕者,⽐降北之罪。”⼈之涂其体,被濡⾐⽽⾛⽕者,左三千⼈,右三千⼈。此知必胜之势也。
吴起为魏武侯西河之守。秦有⼩亭临境,吴起欲攻之。不去,则甚害⽥者;去之,则不⾜以征甲兵。于是乃倚⼀车辕于北门之外⽽令之⽈:“有能徙此南门之外者,赐之上⽥、上宅。”⼈莫之徙也。及有徙之者,遂赐之如令。俄⼜置⼀⽯⾚菽东门之外⽽令之⽈:“有能徙此于西门之外者,赐之如初。”⼈争徙之。乃下令⽈:“明⽇且攻亭,有能先登者,仕之国⼤夫,赐之上⽥宅。”⼈争趋之,于是攻亭⼀朝⽽拔之。
李悝为魏⽂侯上地之守,⽽欲⼈之善射也,乃下令⽈:“⼈之有狐疑之讼者,令之射的,中之者胜,不中者负。”令下⽽⼈皆疾习射,⽇夜不休。及与秦⼈战,⼤败之,以⼈之善战射也。
宋崇门之巷⼈,服丧⽽毁,甚瘠,上以为慈爱于亲,举以为官师。明年,⼈之所以毁死者岁⼗余⼈。⼦之服亲丧者,为爱之也,⽽尚可以赏劝也,况君上之于民乎?
越王虑伐吴,欲⼈之轻死也,出见怒蛙,乃为之式。从者⽈:“奚敬于此?“王⽈:“为其有⽓故也。”明年之请以头献王者岁⼗余⼈。由此观之,誉之⾜以杀⼈矣。
⼀⽈:越王勾践见怒蛙⽽式之。御者⽈:“何为式?“王⽈:“蛙有⽓如此,可⽆为式乎?“⼠⼈闻之⽈:“蛙有⽓,王犹为式,况⼠⼈有勇者乎!“是岁⼈有⾃刭死,以其头献者。故越王将复吴⽽试其教,燔台⽽⿎之,使民赴⽕者,赏在⽕者;临江⽽⿎之,使⼈赴⽔者,赏在⽔也;临战⽽使⼈绝头刳腹⽽⽆顾⼼者,赏在兵也。⼜况据法⽽进贤,其助甚此矣。
韩昭侯使⼈藏弊裤,侍者⽈:“君亦不仁矣,弊裤不以赐左右⽽藏之。”昭侯⽈:“⾮⼦之所知也。吾闻明主之爱⼀嚬⼀笑,嚬有为嚬,⽽笑有为笑。今夫裤,岂特嚬笑哉!裤之与嚬笑相去远矣。吾必待有功者,故收藏之未有予也。”鳣似蛇,蚕似鳣。⼈见蛇则惊骇,见蠋则⽑起。然⽽妇⼈拾蚕,渔者握鳣,利之所在,则忘其所恶,皆为贲诸。
△说四
魏王谓郑王⽈:“始郑、梁⼀国也,已⽽别,今愿复得郑⽽合之梁。”郑君患之,召⾂⽽与之谋所以对
魏。公⼦谓郑君⽈:“此甚易应也。君对魏⽈:'以郑为故魏⽽可合也,则弊⾢亦愿得梁⽽合之郑。”魏王乃⽌。
齐宣王使⼈吹竽,必三百⼈。南国处⼠请为王吹竽,宣王说之,廪⾷以数百⼈。宣王死,氵昬王⽴,好⼀⼀听之,处⼠逃。⼀⽈:韩昭侯⽈:“吹竽者众,⽆以知其善者。”⽥严对⽈:“⼀⼀⽽听之。”
赵令⼈因申⼦于韩请兵,将以攻魏。申⼦欲⾔之君,⽽恐君之疑⼰外市也,不则恐恶于赵,乃令赵绍、韩沓尝试君之动貌⽽后⾔之。内则知昭侯之意,外则有得赵之功。
三国兵⾄,韩王谓楼缓⽈:“三国之兵深矣!寡⼈欲割河东⽽讲,何如?“对⽈:“夫割河东,⼤费也;免国于患,⼤功也。此⽗兄之任也,王何不召公⼦汜⽽问焉?“王召公⼦汜⽽告之,对⽈:“讲亦悔,不讲亦悔。王今割河东⽽讲,三国归,王必⽈:'三国固且去矣,吾特以三城送之。'不讲,三国也⼊韩,则国必⼤举矣,王必⼤悔。王⽈:'不献三城也。'⾂故⽈:讲亦悔,不讲亦悔。”王⽈:“为我悔也,宁亡三城⽽悔,⽆危乃悔。寡⼈断讲矣。”
应侯谓秦王⽈:“王得宛、叶、兰⽥、阳夏,断河内,困梁、郑,所以未王者,赵未服也。弛上党在⼀⽽已,以临东阳,则邯郸⼝中虱也。王拱⽽朝天下,后者以兵中之。然上党之安乐,其处甚剧,⾂恐弛之⽽不听,奈何?“王⽈:“必弛易之矣。”
△说五
庞敬,县令也。遣市者⾏,⽽召公⼤夫⽽还之。⽴有间,⽆以诏之,卒遣⾏。市者以为令与公⼤夫有⾔,不相信,以⾄⽆奸。戴驩,宋太宰,夜使⼈⽈:“吾闻数夜有乘辒车⾄李史门者,谨为我伺之。”使⼈报⽈:“不见辒车,见有奉笥⽽与李史语者,有间,李史受笥。”
周主亡⽟簪,令吏求之,三⽇不能得也。周主令⼈求,⽽得之家⼈之屋间。周主⽈:“吾之吏之不事事也。求簪三⽇不得之,吾令⼈求之,不移⽇⽽得之。”于是吏皆耸惧,以为君神明也。
商太宰使少庶⼦之市,顾反⽽问之⽈:“何见于市?“对⽈:“⽆见也。”太宰⽈:“虽然,何见也?“对⽈:“市南门之外甚众⽜车,仅可以⾏⽿。”太宰因诫使者:“⽆敢告⼈吾所问于⼥。”因召市吏⽽诮之⽈:“市门之外何多⽜屎?“市吏甚怪太宰知之疾也,乃悚惧其所也
△说六
韩昭侯握⽖,⽽佯亡⼀⽖,求之甚急。左右因割其⽖⽽效之。昭侯以此察左右之诚不。
韩昭侯使骑于县,使者报,昭侯问⽈:“何见也?“对⽈:“⽆所见也。”昭侯⽈:“虽然,何见?“⽈:“南门之外,有黄犊⾷苗道左者。”昭侯谓使者:“⽏敢泄吾所问于⼥。”乃下令⽈:“当苗时,禁⽜马⼊⼈⽥中,固有令,⽽吏不以为事,⽜马甚多⼊⼈⽥中。亟举其数上之;不得,将重其罪。”于是三乡举⽽上之。昭侯⽈:“未尽也。”复往审之,乃得南门之外黄犊。吏以昭侯为明察,皆悚惧其所⽽不敢为⾮。
周主下令索曲杖,吏求之数⽇不能得。周主私使⼈求之,不移⽇⽽得之。乃谓吏⽈:“吾知吏不事事也。曲杖甚易也,⽽吏不能得,我令⼈求之,不移⽇⽽得之,岂可谓忠哉!“吏乃皆悚惧其所,以君为神明。
⼘⽪为县令,其御史污秽⽽有爱妾,⼘⽪乃使少庶⼦佯爱之,以知御史阴情。
西门豹为鄴令,佯亡其车辖,令吏求之不能得,使⼈求之⽽得之家⼈屋间。
△说七
阳⼭君相谓,闻王之疑⼰也,乃伪谤勷竖以知之。
淖齿闻齐王之恶⼰也,乃矫为秦使以知之。
齐⼈有欲为乱者,恐王知之,因诈逐所爱者,令⾛王知之。
⼦之相燕,坐⽽佯⾔:“⾛出门者何,⽩马也?“左右皆⾔不见。有⼀⼈⾛追之,报⽈:“有。”⼦之以此知左右之不诚信。
有相与讼者,⼦产离之,⽽⽆使得通辞,倒其⾔以告⽽知之。
卫嗣公使⼈为客过关市,关市苛难之,因事关市以⾦,关吏乃舍之。嗣公为关吏⽈:“某时有客过⽽所,与汝⾦,⽽汝因遣之。”关吏乃⼤恐,⽽以嗣公为明察。
译⽂
君王⽤来控制⾂⼦的⽅法有七种,称为七术,君王需要明察的隐秘情况有六种,称为六微。七术:⼀是从各个⽅⾯参验、观察;⼆是必须惩罚以显⽰君王的威严;三是对尽⼒效忠的⼀定兑现奖赏;四是逐⼀听取意见,督促他们⾏动;五是传出可疑的诏令,诡诈地驱使⾂⼦;六是掌握了事实反⽽询问⾂⼦;七是故意说反话,做逆理的事来刺探⾂⼦。这七种⽅法是君王所使⽤的。
参观⼀
君主观察和听取⾂下的⾔⾏,如果不加验证,就不会知道实情;如果偏听偏信,就会受到⾂下的蒙蔽。有关的解说在“说⼀”中侏儒梦见灶,鲁哀公称引“莫众⽽迷”部分。所以有齐⼈看见黄河神的事,⽽惠施说君主会失去⼀半⼈的意见。有关的祸患表现在竖⽜饿死叔孙,江⼄评论楚国风俗部分。卫嗣公想治国却不懂⽅法,结果⾂妄相抗衡,⾃⼰更闭塞。因此明君类推积铁防箭的道理,明察三⼈成虎的祸患。
必罚⼆
君主过分仁慈的话,法制就建⽴不起来;威严不⾜的话,就要受到⾂下的侵害。因此刑罚执⾏得不坚决,禁令就⽆法推⾏。有关的解说在“说⼆”中董阀于巡视⽯⾢和⼦产教导游吉。所以孔⼦要谈论降霜,殷法要重刑把灰烬倒到街上,领队要辞别乐池,⽽商鞅要重罚轻罪。因此丽⽔的⾦⼦会守不住,⽽积泽的⽕会没⼈救。成欢认为齐王太仁会削弱齐国,⼘⽪认为魏王慈惠会⾛向灭亡。管仲懂得必罚,所以要分斩⼫体来禁⽌厚葬;卫嗣君懂得必罚,所以要买回逃犯。
赏誉三
赏誉轻⽽不兑现,⾂下就不为君⽤;赏誉厚⽽守信⽤,⾂下就争着为君献⾝。有关的解说在“说三”中⽂⼦称说⾂下“若兽⿅”。所以越王要焚烧宫室,吴起要奖励搬车辕的⼈,李悝断案要依据射箭,会有宋都东门有⼈因服丧悲伤过度引出死亡的故事。勾践懂得赏誉的作⽤,所以会向怒蛙凭轼致敬;昭侯懂得赏誉的作⽤,所以会收藏旧裤⼦。厚赏能使⼈成为孟贲、专诸那样的勇⼠,妇⼈拾蚕,渔夫捉鳝,就是证明。
⼀听四
全⾯听取意见,愚和智就不会混乱;督责⾂下⾏动,庸和能就不会混杂。有关的解说在“说四”中魏王想要吞并韩国和南郭处⼠吹竿。祸患表现在申不害通过赵绍、韩沓去刺探韩昭侯。所以会有公⼦汜议论割让河东的故事,会有应侯谋划放弃上党的故事。
诡使五
君主通过频频接见某⼈、长期留住某⼈⽽不予任⽤的⽅法,奸⾂就会疑惧起来,就会像惊⿅⼀样四下逃散。君主派遣使者询问其他事情,⾂下就不敢隐私不报。因此,庞敬要召回公⼤夫,戴欢要下令侦察卧车,周君要假装丢失⽟簪,宋太宰要责问⽜屎。
挟智六
拿已知的事去问别⼈,那么不知道的事也会知道的;深⼊了解⼀件事,许多隐情都能辨明了。有关的解说在“说六”中韩昭侯把⼀个指甲藏在⼿⾥。所以韩昭侯肯定知道南门外情况,然后其他三个门外⾯的情况也能搞清;周君要下令搜寻弯曲的⼿杖,引起⾂恐惧;⼘⽪要指派侍仆刺探御史,西门豹要假装丢失车辖。
⾔七
⽤反话反事来测试⾃⼰怀疑的事,就会了解到。所以阳⼭要假装诽谤樛竖,淖齿要派⼈冒充秦使,齐⼈作乱前要派⼈刺探君主,⼦之要⽤⽩马测试左右,⼦产要隔离诉讼双⽅,卫嗣公要派⼈过关市。
以上是经⽂部分。
说⼀
卫灵公时,弥⼦瑕受到宠信,专权于卫国。有个谒见灵公的侏儒说:“我的梦应验了。”灵公问:“什么梦?”保儒回答说:“梦见灶,结果见到了您。”灵公发怒说:“我听说将见君主的⼈会梦见太阳,为什么你要见我,会梦见灶呢?”侏儒回答说:“太阳普照天下,⼀件东西遮挡不了它;君主普照⼀国⼈,⼀个⼈蒙蔽不了他。所以将见君主的⼈会梦见太阳。要是灶的话,⼀⼈对着灶门烤⽕,后⾯的⼈就⽆从看见⽕光了。现在或许就有⼀个⼈挡住君主的光辉了吧?那么即使我梦见灶,不也是可以的吗!”鲁哀公问孔⼦说:“民间俗语说:‘没有众⼈合计就会迷乱。’现在我办事和⾂⼀起谋划,但国家却越来越乱了,原因是什么呢?”孔⼦回答说:“明君有事问⾂下,有⼈知道,有⼈不知道;像这样的话,明君在上,⾂就可以在下⾯直率地议论。现在⾂没有不和季孙统⼀⼝径的,全鲁国都变成了⼀个⼈,您即使问遍境内百姓,仍然不免于乱。”⼜⼀种说法:晏⼦访问鲁国,鲁哀公问道:“俗话说;‘没有三个⼈合计就会迷惑。’现在我和全国民众⼀起考虑事情,鲁国不免于乱,为什么呢?”曼⼦说:“古代所谓‘没有三个⼈合计就会迷惑’,是说⼀个⼈意见错误,两个⼈意见正确,三个⼈⾜以形成正确的多数了,所以
说‘没有三个⼈合计就会迷惑’。现在鲁国的⾂以⼲、百来计算,⾔辞统⼀于季⽒的私利,⼈数不是不多,但说的话就像出⾃⼀⼈之⼝,哪有三个⼈呢?”有个齐国⼈对齐王说:“黄河神是伟⼤的神,⼤王为什么不尝试和它会会呢?请允许我让您会会它。”于是他就在黄河边上筑起了祭神的坛场,和齐王站在
坛场上。过了⼀会⼉,有⼤鱼游动,齐⼈就说:“这就是黄河神。”张仪想凭秦、韩和魏交好的势⼒去征伐齐、楚,惠施想与齐、楚罢兵⾔和。两⼈争执不下。⾂近侍都帮张仪说话,认为攻打齐、楚有利,⽽没有⼈帮惠施讲话。魏王结果听从了张仪的主张,⽽认为惠施的主张不⾏。攻打齐、楚的事已经确定之后,惠⼦进见魏王。魏王说:“您不要说了。攻打齐、楚的事情确实有利,全国都这样认为。”惠施趁机进⾔:“这种情况不能不明察。如果攻打齐、楚这件事确实有利,全国都认为有利,聪明的⼈怎么会这么多啊!如果攻打齐、楚这件事确实不利,全国都认为有利,愚蠢的⼈⼜该多么多啊!凡要谋划,是因为有疑;有疑的事,如果确实是疑惑不定的,那么就会有⼀半⼈认为可⾏,⼀半⼈认为不可⾏。现在全国都认为可⾏,这是⼤王失去了⼀半⼈的意见。被挟持的君主也正是失去了半数意见的君主啊!”叔孙豹做鲁相,地位尊贵⽽专权独断。他所宠爱的是竖⽜,也独揽了叔孙豹的号令。叔孙豹有个⼉⼦叫仲壬,竖⽜嫉妒他,并想杀了他,因⽽和仲壬—起到鲁君住处去游玩。鲁君赐给仲壬⽟环,仲壬接受了,但不敢佩带,就让竖⽜向叔孙豹请⽰。竖⽜骗他说:“我已替你请⽰过叔孙了。他叫你佩带⽟环。”仲壬就佩带了。竖⽜趁机对叔孙豹说“为什么不带仲壬去见见君主呢?”叔孙豹说:“⼩孩⼦哪能见君主。”竖⽜说:“仲壬本来就多次见过君主了。君主赐给他⽟环,他已佩带上了。”叔孙豹就召见仲壬,仲壬果然佩带着⽟环,叔孙豹忿怒地杀了他。仲壬的哥哥叫孟丙,竖⽜⼜嫉妒他⽽想杀死他。叔孙给孟丙铸了⼝钟,钟铸成后,孟丙不敢擅⾃敲钟,让竖⽜向叔孙请⽰。竖⽜不帮他请⽰,⼜骗他说;“我已帮你请⽰过了,他让你敲钟。”孟丙就敲了钟。叔孙豹听见钟声后说;“孟丙不请⽰就擅⾃敲钟。”就忿怒地把他赶⾛了。孟丙出逃到了齐国。⼀年后,竖⽜假装替孟丙向叔孙豹谢罪,叔孙
豹就让竖⽜召回孟丙,竖⽜再次没去召⼈,却报告叔孙豹说:“我已召过他了,孟丙很恼怒,不肯来。”叔孙⼗分愤怒,派⼈杀了孟丙。两个⼉⼦已死,叔孙豹患病,竖⽜就独⾃侍养他,把近侍们⽀开,不让⼈进⼊,说:“叔孙不想听见⼈声。”竖⽜不给叔孙豹东西吃,活活把他饿死了。叔孙豹已死,⽽竖⽜并不发讣告,把叔孙豹财库⾥的贵重珍宝搬迁⼀空,然后逃往齐国。听了⾃⼰所偏信的⼈的话,结果⽗⼦都被⼈杀了,这就是不加验证的祸患。江⼄为魏王出使楚国,对楚王说:“我进⼊⼤王的境内,听说⼤王国家的风⽓是:‘君⼦不隐⼈之美,不⾔⼈之恶。’确实有这样的风⽓吗?”楚王说:“有”。“既然这样,那么像⽩公之类的事发⽣,国家能不危险吗?确实如此,⾂都能幸免于死罪了。”
卫嗣君看重如⽿,喜爱世姬,⼜怕他们⾃侍受宠来蒙蔽⾃⼰,就抬⾼薄疑来和如⽿匹敌,推重魏姬来和世姬并列,说:“⽤这种⽅法使他们互相抗衡。”卫嗣君懂得需要不受蒙蔽,然⽽没有掌握相应的⽅法。假如不使贱者议论贵者,不使下级敢于揭发上级,却⼀定要等双⽅权势相等,然后才敢互相议论,那就更多地培植起蒙蔽⾃⼰的⾂⼦了。卫嗣君受蒙蔽便由此开始。箭射来有⼀定⽅向,就堆集铁器来防备这个⽅向;箭射来没有⼀定⽅向,就建造铁屋来全⾯地防备着;防备了,⾝体就不会受伤。所⼈们凭着全⾯防备⽽不致受伤,君主依靠完全警惕⽽不致⽣奸。
庞恭和太⼦到赵都邯郸做⼈质。庞恭对魏王说:“如今有⼀个⼈说集市上有⽼虎,⼤王相信吗?”魏王说:“不相信。”“两个⼈说集市上有⽼虎,⼤王相信吗?”魏王说:“不相信。”“三个⼈说集市上有⽼虎,
⼤王相信吗?”魏王说:“我相信了。”庞恭说:“集市上没有⽼虎是很清楚的,但是三个⼈的⾔论就造出了⼀只⽼虎。现在邯郸离魏国⽐这⼉离集市远得多,妄议我的⼈也⽐三个⼈多,希望⼤王明察真情。”庞恭从邯郸回来时,最终还是不能再见到魏王了。
说⼆
董阏于做赵国上党地区的郡守。他巡视⽯⾢⼭中,看见⼭涧深邃,像墙⼀样陡峭,深达⼲丈,就问居住深涧附近村舍的⼈说:“曾有⼈下去过吗?”回答说:“没有。”⼜问:“⼩孩、痴聋、疯颠的⼈曾有下去过的吗?”回答说:“没有。”“⽜马狗猪曾有下去过的吗?”回答说:“没有。”董阏于感叹地说:“我能治理好上党了。假如我治理时对罪犯严惩不贷,使他们好像掉下深涧必死⼀样,就没有⼈敢触犯法令了,还怎么会治理不好呢?”
⼦产做郑相,重病将死,对游吉说:“我死后,您⼀定会在郑国执政,⼀定要⽤威严治理民众。⽕的样⼦是严酷的,所以⼈们很少被烧伤;⽔的样⼦是柔和的,所以很多⼈被淹死。您必须严厉地执⾏刑罚,不要让⼈们因您的柔弱⽽触犯法令。”⼦产死后,游吉不肯严厉执⾏刑罚,郑国青年拉帮结伙成为强盗。盘据在萑苻之泽中,即将给郑国造成祸害。游吉率车骑和他们开战,打了⼀天⼀夜,才算打败了他们。游吉感叹地说;“我早按⼦产的教导去做的话,—定不会懊悔到这般地步了。”鲁哀公问
孔⼦说:“《春秋》⾥记载说:‘冬季⼗⼆⽉份降霜,没有把⾖类作物冻死。’为什么记下这条?”孔⼦回
答说:“这是说本来可以造成伤害的,但结果没有造成伤害。应予伤害却不加伤害,桃李就会冬天结果。天道失去常规,草⽊尚且要违抗它,何况君主呢!”商朝的法令规定,对在街上倒灰的⼈处以刑罚。⼦贡认为刑罚过重了,就询问孔⼦,孔⼦说:“这是因为他们懂得治理⽅法。在街上倒灰⼀定会迷⼈眼睛;迷了⼈家,⼈家定会发怒;⼀旦发怒,就会发⽣争⽃;争⽃起来,就会引起许多家族相互残杀。既然这是会造成许多家相互残杀的情形,那么即使对他们处以刑罚也是可⾏的。再说,刑罚重了是⼈们所厌恶的;⽽不去街上倒灰,则是⼈们容易办到的。让⼈们做好容易办到的事情,⽽不去触犯他们所厌恶的刑罚,这合乎治理的原则。”
另⼀种说法:商朝的法令规定,在街上倒灰的⼈,要砍掉他的⼿。⼦贡说:“倒灰的罪轻,断⼿的刑重,古⼈怎么这般严酷啊:”孔⼦说:“不在街上倒灰是容易办到的事;断⼿是⼈们厌恶的事。⼲容易⼲的事,不⼲⼼⾥厌恶的事,古⼈认为容易做到,所以要加以实⾏。”
中⼭国相乐池率⼀百乘车马出使赵国,挑选门客中有智慧才能的⼈作领队,中途车马散乱了。乐池说:“我认为你聪明,就派你做领队,现在中途队列却散乱了,为什么?”门客听他这么说话,就要辞别,说:“您不懂得管理原则。有威势⾜以制服⼈,有利益⾜以⿎励⼈,所以能够管理好。现在我却是您年少位卑的门客。由年少的管理年长的,由位卑的管理位尊的,⼜不能掌握赏罚的权柄来制约他们,这才导致了队列散乱。假如让我有权,对表现好的我能封为卿相,表现差的我能砍了他们脑袋,哪有管理不好的道理呢?”商鞅的法令是轻罪重罚。重刑之下,⼈们就不敢触犯了;⽽⼩⼩过失则是容
易改掉的。使⼈们改掉容易犯的⼩错,不去触犯重刑,这合乎治理国家的原则。既然⼩错不犯,⼤罪也就没有了。这样⼀来,⼈们就不再犯罪了,祸乱就不会产⽣了。
鲁⼈焚烧⼀处满积柴草的沼泽。天刮北风,⽕势向南延伸,恐怕会烧到国都。鲁哀公害怕了,要亲⾃率领众⼈督促救⽕,到⽕场后旁边没了⼈,⼤家都去追逐野兽了,却没⼈来救⽕,于是哀公就把孔⼦召来询问。孔⼦说:“追逐野兽的⼈既快乐⼜不受罚,⽽救⽕的⼈既受苦⼜不得赏,这便是没⼈救⽕的原因。”哀公说:“说得对。”孔⼦说:“事情紧急,来不及⾏赏了;假使救⽕的⼈都给予赏赐,那么国库财产也还不够给⼤家发赏哩。请只⽤刑罚。哀公说:“好吧。”于是孔⼦就下令说;“不救⽕的,与投降败逃同罪;追野兽的,与擅⼊禁地同罪。”命令下达后还未传遍,⽕已经扑灭了。成欢对齐王说:“⼤王您太仁慈,对⼈⼤不狠⼼。”齐王说:“太仁慈,太不狠⼼,不是好名声吗?”成欢回答说:“这是⾂⼦的优点,但不是君主应该实⾏的。⾂⼦⼀定要仁慈,然后可以和他谋事;对⼈不狠⼼,然后才可以和他接近。⾂⼦不仁慈,就不能和他谋事;狠⼼了,就⽆法和他接近。”齐王说:“那么我什么地⽅太仁慈,什么地⽅对⼈不狠⼼?”成欢回答说:“⼤王对薛公太仁慈,对⽥⽒宗族太不狠⼼。对薛公太仁慈,⼤⾂们就没有权势;对⽥⽒宗族太不狠⼼,⼤王的叔伯兄弟就会犯法。⼤⾂们没有权势,在外军队就会削弱;叔伯兄弟犯法,国内政事就会混乱。在外军队削弱,国内政事混乱,这是亡国的根源所在。”魏惠王对⼘⽪说:“你听到我的声望究竟怎样?”⼘⽪回答说:“我听说⼤王慈惠。”惠王欣喜地说:“既然这样,功效将怎么样呢?”⼘⽪回答说:“⼤王的功效是⾛向灭亡。”惠王说:“慈惠是做好事。这样做了却
要灭亡,为什么?”⼘⽪回答说:“仁慈的⼈不狠⼼,⾏惠的⼈喜欢施舍。不狠⼼就不会惩罚有过错的⼈,喜欢施舍就会不等⾂下⽴功⽽加赏。有过错不惩治,没功劳受赏赐,即使灭亡,不也是应当的吗?”
齐国喜欢厚葬,布帛都做了死⼈⾐被,⽊材都做了棺材。桓公很为此担忧,就告诉管仲说:“布帛⽤完了,就没有东西可做遮体的⾐服;⽊材⽤完了,就没有东西可筑防御⼯事。可⼈们还是不停⽌厚葬,怎样加以禁⽌?”管仲回答说:“⼤凡⼈的作为,不是图名,就是图利。”于是下令说:“棺材超过标准的就刑戮⼫体,处罚主丧的⼈。”⼫体遭到刑戮,⽆名可⾔;主丧的⼈被处罚了,⽆利可⾔:⼈们⼲吗还要厚葬呢?”卫嗣君在位时,有个囚犯逃往魏国后,就替魏襄王的王后治病。卫嗣君听说了,就派⼈求襄王允许⽤五⼗⾦赎回囚犯,使者往返五趟,魏王就是不给⼈,卫君就⽤左⽒城来交换囚犯。⾂近侍劝卫君说:“⽤⼀个⼤城⾢去买⼀个囚犯,可⾏吗?”卫君说;“不是你们所能理解的。治不在⼩,乱不在⼤;如果法令不设⽴,诛罚不兑现,即使有⼗个左⽒城也没有裨益;如果法令设⽴,诛罚兑现,即使失去⼗个左⽒城也没有损害。”魏王听说后说:“卫君想治理好国家,我却不答应他的要求,不吉利。”于是⽤车⼦装了囚犯送到卫国,⽆代价地交付给卫君。
说三
齐王向⽂⼦询问道:“怎样治理国家?”⽂⼦回答说:“赏罚作为治国原则,是⼀种锐利的兵器,君主要
牢固地掌握它,不可把它拿给别⼈看。⾄于⾂⼦们,也就像兽⿅⼀样,只要有肥美的草地,就会跑过去的。”
越王向⼤夫⽂种询问道:“我想攻打吴国,⾏吗?”⽂种回答说:“⾏。我们的赏赐优厚⽽守信,惩罚严厉⽽坚决。您想了解清楚,为什么不⽤焚烧宫室来做个试验?”于是就纵⽕烧了宫室,没有⼈去救它。越王就下令说:“为救⽕⽽死的,和战场牺牲同赏;救了⽕⽽没死的,和战胜敌⼈同赏;不救⽕的⼈,和投降败北同罪。”⼈们泥⼟徐⾝、蒙上湿⾐⽽奔赴⽕场的,左⾯三⼲⼈,右⾯三千⼈。由此知道伐吴已成必胜之势。吴起担任魏武侯时的西河郡守。泰国有个⼩哨亭靠近魏境,吴起想攻下它。不除掉⼩哨亭吧,会对魏国的种⽥⼈构成很⼤危害;要除掉⼩哨亭吧,⼜不值得为此征集军队。于是吴起就在北门外靠置了⼀根辕⽊,然后下令道:“谁能把它搬到南门外,就赏给谁上等⽥地、上等住宅。”没有⼈去搬它。等到有了搬动它的⼈,⽴即按照命令⾏了赏。不久吴起⼜在东门外放了⼀⽯⾚⾖,并下令说:“谁能把它搬到西门,赏赐如前。”⼈们抢着搬它。于是吴起下令道:“明天将攻打哨亭,有能先上去的,任命他做国⼤夫,赏他上等⽥地住宅。”⼈们争先恐后。于是攻打哨亭,⼀个早上就拿下了。李埋担任魏⽂侯时的上地郡守,他想要⼈们都善于射箭,就下令道:“⼈们遇着难断是⾮的诉讼时,就让他们⽤⼸箭射靶,射中的胜诉,射不中的败诉。”命令下达后,⼈们都急忙去练习射击,⽇夜不停。等到和秦军打起仗来,⼤胜敌⼈,这是因为上地⼈善于打仗射击的缘故。宋国都城东门有个平民服丧时,因为过度悲哀,显得⾮常瘦弱,宋君认为他对⽗母慈爱,就提升他为官长。第⼆年;⼈们因服丧
时过度悲哀⽽死的⼀岁之中就有⼗⼏个⼈。⼉⼦为⽗母服丧,是因为爱⽗母,这种情形尚且可以⽤奖赏来加以劝勉,何况君主对于民众呢?越王计划着去攻打吴国,想要民众轻视死亡,外出时看见⼀只发怒的青蛙,就向它凭拭致敬。随从说:“⼲什么对怒蛙致敬?”越王说;”为的这只青蛙⽓势汹汹的缘故。”第⼆年,请求把头颅献给越王的⼈,⼀岁中就有⼗多位。由此看来,赞誉⾜以⿎动⼈们舍⽣忘死啊!
另⼀种说法:越王勾践看见⼀只怒蛙,就向它凭拭致敬。车夫说:“⼲吗要凭拭致敬?”越王说:“青蛙这般⽓势汹汹,怎么可以不向它凭轼致敬呢?”武⼠们听到后说:“青蛙⽓势汹汹,为王尚且向它致敬,何况勇敢的武⼠呢!”这⼀年,有⼈⾃刎后将头献给越王。所以越王准备向吴国复仇,就试⾏这样的教育:放⽕焚烧⾼台后,击⿎令⼈前进;使⼈冲到⽕⾥的原因,是进⽕有赏。靠近江边后,击⿎令⼈前进;使⼈冲向⽔中的原因,是进⽔有赏。临作战时,使⼈断头剖腹⽽义⽆返顾的原因,是作战有赏。⼜何况根据法制进⽤贤⼈,它的⿎舞作⽤就⽐这些更进⼀层了。韩昭侯让⼈把破旧裤⼦收藏起来,侍从说:“君王太不仁爱了,破旧裤⼦不赏给近侍们,却要收藏起来。”昭侯说:“这不是你理解得了的。我听说明君连⾃⼰的⼀颦⼀笑都要加以珍惜,颦有擎的⽬的,笑有笑的⽬的。现在是裤⼦了,岂只是—颦⼀笑啊:裤⼦和⼀颦⼀笑相差太远了。我⼀定要等待有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