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文嚼字○《聊斋志异》中狐狸形象比较研究
□孙秋实
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
摘要:“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这是郭
沫若先生对蒲松龄故居的题字。《聊斋志异》又称《鬼狐传》,
在此书四百九十余篇故事中,有82篇涉及狐狸。蒲松龄对
前代的狐狸故事“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精思傅会,切磋琢
磨,其对狐狸形象刻画的类型之广、故事之新、寓意之深,达
到了空前绝后的高度。《聊斋志异》中的狐狸,在幻化成人、
向慕情爱的通灵鬼魅的基础上,更有人情人性。本文将《聊
斋志异》中的狐狸与前代的狐狸、《聊斋志异》中不同类型的
狐狸进行对比,以容华绝世、神通广大、聪慧广博、高洁率
真、重情重义、敢爱敢恨、温良友善这七个词语概括了聊斋
之狐,以期通过比较研究,更清晰地探究《聊斋志异》中的狐
狸形象。
关键词:聊斋志异;蒲松龄;狐狸;人情;人性
写狐写鬼莫高于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其在塑造狐鬼神怪形象方面堪称集大成者,郭沫若“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的评价可谓是恰如其分。《聊斋志异》中的狐狸,通人性,有人情,他们容华绝世、神通广大、聪慧广博、高洁率真、重情重义、敢爱敢恨、温良友善,这些以往令人们避之不及的狐鬼仙神在蒲松龄的笔下有时却比“正人君子”更胜三分。
一、《聊斋志异》之前的狐类形象
(一)先秦远古传说中的狐——瑞兽
古代传说中的狐狸最早在《山海经》等古籍中就有体现,古人将狐狸与玄鸟、玄武等并列为祥瑞之物。
《山海经·大荒东经》中就记载了狐狸:“有青丘之国,有狐,九尾”,这时的“九尾狐”异于普通狐狸,颇有些神秘彩,但其性情颇为模糊。夏后启的母亲所属的涂山氏族就与九尾狐有关,《吴越春秋》记载:“涂山之歌曰:‘绥绥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禹娶了以狐为图腾的涂山氏族女子为妻,其子启成为夏后。正如“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令玄鸟成为商王朝的图腾一样,九尾狐成为夏王朝的图腾。此时的九尾狐不仅是王权的象征,更与社稷家国紧密相连。在早期人类文明的图腾崇拜中,狐狸作为部落的图腾保护神是一种瑞兽,九尾狐是远古最具有代表性的狐类祥瑞。
(二)两汉之后的狐——鬼神
自西汉开始,狐狸的“瑞兽”形象开始呈现淡化趋势。《史记·陈涉世家》中有篝火狐鸣:“大楚兴,陈胜王。”这里的狐狸由祥瑞神灵转向反常、怪异事件的“代言兽”。自魏晋南北朝时期开始,笔记盛行,在《搜神记》等志怪小说中,狐狸的妖魔淫惑的标签愈加明显,干宝在《搜神记》中竟直截了当地写道:“狐者,先古之淫妇也。”此时的狐狸已俨然成为作祟、害人、通灵、神幻的鬼魅。
二、蒲松龄的“狐鬼观”
在蒲松龄所生活的清代前期,狐鬼传说在北方地区广为流传,蒲松龄的故乡淄博当地就有“李半仙故事”,讲述李世青救了狐仙并与其成亲,喝下“参娃”的汤成为“半仙”。在这种环境下,蒲松龄对狐狸“情
有独钟”,在小说中大量记撰狐狸传闻,并对狐类形象推陈出新,使其更具人情人性。
(一)蒲松龄对狐狸形象的继承
1.化成人形
中国古代的鬼狐传说中,往往都是狐狸附在人身上或经过修炼
成人,出没于人世间,作者以此展开故事情节。在《封神演义》中,商纣王的妃子妲己就被塑造成了一个“狐狸精”,蛊惑纣王沉溺酒,荒废朝政,残害贤臣。在《聊斋志异》中,蒲松龄秉承了这一传统,娇娜、青凤、鸦头等,都是一贯的幻成人形。
2.向慕情爱
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狐狸往往是的代表,人狐之恋、狐女诱惑男子作祟的故事屡见不鲜。如唐传奇《任氏传》中,郑六就与狐妖任氏相爱。在《聊斋志异》中,几乎狐狸都与情爱有关,甚至作祟的狐狸都是通过魅惑来耗人性命。
3.通灵鬼魅
在《聊斋志异》中,作祟害人、生事扰民的狐狸有之,擅长仙术的狐狸有之,值得注意的是,蒲松龄倾向于建立人狐和谐共处的人狐关系,作祟的狐往往都会被惩处,害狐之人也会有恶报,人狐关系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聊斋志异》中虽也有恶狐,但蒲松龄对狐类具有极大的包容性,在《董生》中,狐女害了董生性命,又惑王生未遂,被王生剥去狐皮,但最终狐女“君福泽良厚。我误害遐思而奔子,诚我之过。我将与彼就质于冥曹。君如不忘夙好,勿坏我皮囊也”“余杀人多矣,今死已晚;然忍哉君乎”几句,寥寥数言兼怨恨兼忏悔之语,却更显王生之鄙陋。
(二)蒲松龄对狐狸形象的创新发展
1.通人性
《聊斋志异》中的狐狸有胡、皇甫、黄、辛、封、萧等姓氏,其中“胡”是狐狸最常使用的姓氏。此外,他们还有“涂山氏后人”的家族身份,有“祖居陕”、西域、秦中这样的籍贯,这些都是人类社会中“礼乐文化”才有的标识,却在狐狸的生活中也得到了体现。据统计,在《聊斋志异》中,有名氏、籍贯的狐狸29家,狐狸们往往机灵聪慧、知书好学,善于经营,多成族居,卷一中的《狐嫁女》一篇就描写了狐狸的盛大婚礼场景;在《胡氏》中狐狸“求为姻好”不遂,竟率狐兵侵扰人类。
2.有人情
《聊斋志异》摒弃了以往对狐狸虚无缥缈的模糊性记述,其中大多数的狐狸都个性鲜明,他们或追求爱情,或珍视友情,或侠肝义胆,或有仇必报,形象更加具备人的情感,性格多样化,甚至比人更有情有义。在下文中,将狐狸依据容华绝世、神通广大、聪慧广博、高洁率真、重情重义、敢爱敢恨、温良友善七个类型具体分析。
三、《聊斋志异》中狐的类型
(一)容华绝世之狐
《聊斋志异》中的狐女,除了《丑狐》这类个例,基本都有着姣好的面容。如娇娜“娇波流慧,细柳生姿”,婴宁“容华绝代,笑容可掬”,青凤“弱态生娇,人间无其丽”;皇甫公子“丰采甚都,貌韶秀”,黄九郎“丰采过于姝”。纵观全书,几乎容貌俊秀的人都是鬼狐,更有甚者,《莲香》中,桑生一见到莲香就“疑为狐”。相反,对人类形象的描述则鲜有外貌描写。
(二)神通广大之狐
1.作法千里
有狐《聊斋志异》中的狐狸神通广大,拥有凡人所不及的法力,法力范围笼盖千里。如《狐嫁女》中的金爵,是“千里之物”,然而“狐能摄致”,取来作为婚礼酒具;《狐妾》中的狐狸能够感知到远在外地的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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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2·读书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