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卷 第2期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3月Vol.40 No.2          JOURNAL OF HENAN NORMAL UNIVERSITY            Mar.2013
生存的意义及其探寻
———以斯皮奥塔的小说《销毁文章》为考察中心
云得煜
(新乡学院外国语学院,河南新乡453003)
摘 要:《销毁文件》是当代著名女作家达娜·斯皮奥塔的第二部作品,在这部小说中,作者不仅塑造了一组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还探讨了人类的生存意义,渗透了存在主义哲学的观点。从存在主义视角分析《销毁文件》中的情节与人物,可以更深刻地理解这部小说中揭示的人生哲理。
关键词:《销毁文件》;斯皮奥塔;存在主义;自由;悲剧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359(2013)02-0187-03
作者简介:云得煜(1964-),男,河南封丘人,新乡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
  存在主义是20世纪西方的一种非理性主义哲学思潮,它兴起于20世纪20年代的德国,与抽象的传统哲学不同,它探讨的是人类的生存和存在。它的核心理念是强调个体的存在,认为世界是荒谬的,人类必须为自由做出选择并且为这一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和责任等。存在主义哲学对20世纪西方世界的精神生活有着深远的影响,达娜·斯皮奥塔的小说《销毁文件》即深受其影响。书中的主人公玛丽·惠特克原本是一个20世纪70年代的反战热血青年,因痛恨战争,她和男友博比·德索托以及其他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制造了一起令人震惊的爆炸事件,他们本想以此来警告并惩罚那些对越战进行援助并向美国军队提供服务的大资本家,不料却造成了无辜人员的伤亡。这几位年轻人在警方的追捕中,被迫隐姓埋名,辗转于美国各地。玛丽·惠特克在逃亡中先后使用了卡罗琳和露易丝两个假名,博比也更名为纳什。他们亡命天涯,三十年后再聚首时已恍如隔世。小说以年代的变换为历史背景,以主人公的过去与现在相对比,用快速切换的视角给我们演绎了一场人生的悲剧。
《销毁文件》全文是以过去和现在相交替的方式来叙述的。在不同的时间、空间,主人公都在做着自己的选择。上帝死了,人在这个世界上是自由的,人的行动选择是自由的。玛丽行动的本身带有明显的自由选择的意味。可以说,存在主义的“选择观”在玛丽身上得到了具体呈现。
二战结束以后,美国成为世界军事霸主,为了自身的利益接着发动了对越南的战争。然而二战给世界的人们带来的痛苦记忆犹新,“《生活》杂志的封面是一张一个女孩在奔跑的照片。她一丝不挂,非常痛苦,凝固的在烧焦她的皮肤”[1]202。人们渴望的是和平,可人们渴望和平的意愿和政府对外扩张的策略是相矛盾的。玛丽他们认为用和平的方式不能让政府和支持越战的军火商停下脚步,于是就决定采取用炸毁一些军需品制造公司董事局成员别墅的方式,以达到威胁政府停止战争的目的。玛丽和博比他们本来可以过着他们的学生生活,而不必采用这种极端的手段以达到争取和平的目的。但是
收稿日期:2012-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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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已经陷入战争的泥沼之中,只有美国结束战争,人们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否则人们将永远被战争拖累。只要战争在继续,正常的生活便只是梦想,他们也就不可能过上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活。所以面对战争,玛丽和博比做出了常人难以做出的选择,以暴制暴,这也是他们一生命运改变的初始。存在主义认为人可以自由选择,但也要为选择的结果负责。玛丽他们也因此付出了一生的代价。逃亡期间玛丽每次给母亲打电话都要跑到距离她的临时居所很远的地方,可是每次在听到她母亲喊“喂”的时候,她都心痛地突然挂断电话。这样的生活她过了三十年,后来她似乎都忘记她自己还有个家在远方,还有个老母亲需要牵挂。
因为玛丽和博比用暴力手段警示政府,他们触犯了法律,成为罪犯,而作为犯人,他们是无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的,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接受法律的制裁,二是逃避法律的制裁。他们渴望人身的自由,便毅然地选择了逃亡。在小说的第一部分,玛丽为自己改名字,可以说选择名字是她的自由,可是为了保护自己她不得不选择卡罗琳这个低调名字。在梅尔猜出了卡罗琳的真实身份后,玛丽又被迫选择离开。当她无意中将自己的故事告诉贝莉以后,她便又离开了贝莉。离开固然是她做出的自主选择,但不如说是一种被逼无奈的选择。玛丽当初选择逃亡,就是怕失去那最后仅存的一点自由。而玛丽后来选择自首则是因为她想结束自己逃亡生涯中遭受的精神上的折磨,是为了让她的孩子安心。她选择用人身的不自由来换取精神的自由和解脱,希望以此来结束她的逃亡生活。
这一系列的选择表面上看似乎都是玛丽的自主选择,但是面对任何一件事,她只能两者择其一,这里
面透着的是无奈。玛丽和博比在爆炸后选择逃亡,猛一看好像是他们自己做出的自由选择,可实际上他们当时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就在玛丽准备自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也许在那个时候自首才是她最好的选择,可是她受母爱的驱使被迫选择了生下孩子并抚养孩子成人的策略。作者想说明的是只要有战争的存在,人的每一步选择都是极其艰难和无奈的。
萨特认为:“他人乃是一个存在的客体,这种客体不同于物,他不但存在着,而且还对‘我’构成了威胁,因为他是自由的物体,在他的目光下,他可能把我变成物。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要从他人的目光或他人的地狱中解脱出来,只能有两种途径,或者心甘情愿地做别人的物,或者使他人做自己的物,去操纵别人。”[2]
《销毁文件》中主要角之一亨利,在面对他的“地狱”时进行了大胆的反抗。“他们制造了抑郁剂,并让我来服药抑郁症。是二恶英和战争创伤让我得了忧郁症。其实,这个抑郁剂首先是为了他们所造成的战争压力创伤的”[1]203。“事实上,我曾暴露在二恶英的环境下,或者,我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接触过二恶英。我也吃了他们开的药。这是对我的讽刺,也是对我的侮辱”[1]188。亨利因阿利吉康公司而患病,是阿利吉康这个公司把二恶英加到所有的脱叶剂之中。尽管他们知道这样做会影响人类健康,可他们还是那样做了。他们本来可以像制作蓝剂那样不添加二恶英,可他们
还是制造出了各种各样的加入了二恶英的军需。正是二恶英留下的后遗症使亨利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对于亨利来说,阿利吉康公司就是他痛苦的根源,仿佛地狱一般使亨利遭受到炼狱一样的煎熬。面对这样的情况,他选择用烧毁阿利吉康公司的广告牌的方式来进行反击,从存在主义的角度看,要从他人的地狱中解脱出来,可以选择使他人成为物的方法使自己脱离地狱的牢笼。他烧毁所有阿利吉康公司的广告牌来进行报复。虽然烧毁广告牌不能解决实际的问题,但是这一做法却将存在主义“他人即地狱”中反抗的一面体现了出来。
如果说阿利吉康公司是亨利的地狱,那么在车上强暴玛丽的那个男人和在一旁观看的那个女人则是玛丽的地狱。玛丽将她的秘密告诉贝莉以后,却担心贝莉会出卖她,于是她决定离开贝莉到其他地方。在路上,玛丽本以为凭她的经验可以搭一个比较安全的顺风车,“她沿着公路走,朝着她要搭车的方向走着。她有自己的规矩。车上如果有两个男人她不坐,或者随便几个男人拼凑起来的车她不坐,有非常清醒、眼睛瞪得大大的男人的车也不坐。天变暗了,她决定坐一辆米黄的庞迪克·莱曼斯车。这次似乎不错———有位女士作伴。卡罗琳坐在后座”[1]189。尽管她一直在很小心地选车,可是灾难还是降临了。当车上的那个男人强暴她的时候,车上的那位女士却无动于衷,甚至还为那个男人提供方便。“他从前座下来,女孩马上就坐到驾驶座上。所有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没有任何交流”[1]190。整个过程不到15分钟,他们驱车离去,把卡罗琳独自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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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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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边。
在玛丽的儿子眼中,玛丽则是他的地狱,一直以来,贾森都觉得他的母亲很神秘,他们彼此感觉到的除了孤独还是孤独,贾森似乎一直都没有感觉到正常的母子亲情,他从小就感受到了母亲的神秘而无法理解,“她通常用古怪但却快乐的方式,表现出一种颇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警觉、神秘感。就好像她并不完全确信自己主宰安全的房子里或过着恰当的生活。就好像她是这里的客人。我猜她缺少孩子期待的母亲身上那种踏实感”[1]230。贾森时常觉得“这类事物不会持续多长时间,也真的没有什么意思。有时候我甚至想,我这样深深着迷,或许只是我孤独或孤立的一种随意表现。或许我使普通的经历充满了某种神圣的气氛,以此来减轻我生活中的精神乏味”[1]243。贾森由于孤独而整日沉溺于音乐之中,但是这却使他无意中发现自己的母亲竟然是国家的头号通缉犯。贾森的童年本来就缺少母亲的关爱,很少和母亲沟通,长大后又发现母亲是头号通缉犯。所以对于贾森而言,玛丽无疑就
是他的地狱。贾森虽然一直深陷玛丽的地狱之中,却没有放弃。他利用自己的电脑和音乐知识帮助玛丽到了博比,并且生平第一次和他的母亲进行了面对面、敞开心扉的交谈,并最终解开了玛丽的心结也解脱了自己。
《销毁文件》自始至终都充满着苦闷、恐惧与痛苦。战争带给人们的恐慌与不安,让人们在思想上抗争、在生活中彷徨、在行动中带着冲动。女主人公玛丽三十几年的命运就是存在主义“人生是一场悲剧”的最好的阐释。她需要承受的痛苦不仅有肉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在逃亡之初,“她没有睡觉,而是躺在床罩上,面对着门随时准备逃走”[1]4。玛丽在爆炸发生后开始逃亡,每时每刻她都感到不安和恐慌。睡觉对于她而言已经近乎于自杀的选择。而这些仅仅是她三十年逃亡生活的开始。时间可以减轻肉体上的痛苦,可是精神上的痛苦却整日折磨着她。“名字恐怖的来源确实影响到她,有时候,虽然她知道她不应该去想这个,但是她还是想到死婴露易丝”[1]196。玛丽想结束自己的不安,她想通过借用那个死婴的名字露易丝来到一个让别人承认自己的方法,然而,新的苦闷和恐惧也随之而来。
她一个人承担事实的真相,不敢向家人倾诉。可是当终于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时,却又马上开始怀疑,迫使自己不得不继续逃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值得她信任的,即使是梅尔和贝莉这两个
曾经让她很信任的同胞妹,“一个知道你秘密的人会永远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她将不得不一直跟贝莉联系在一起”[1]184。没有一个人值得她信任是她的悲剧,也可以说是这个社会的悲剧,一个让人不再相信自己同类的社会是个悲剧的社会。但更悲剧的是在她准备投案时却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这使得她又不得不延长她的恐惧和痛苦。孩子长大后发现了她并不光彩的过去,面对儿子贾森,最后她不得不选择了自首,这对于玛丽和博比的初衷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悲剧。爆炸事件发生后,他们选择了一条相对于牢房而言更自由的出路,可是三十年后却又回到了那里,三十年的亡命之路,无法承受的心灵煎熬,深牢大狱也许才是她获得解脱的地方。
对于玛丽的经历及命运,斯皮奥塔认为她只不过是这个荒诞不经的社会里被命运左右的弱小的生灵的代表罢了。玛丽一生都在做出自己的选择,和这个荒诞的世界相抗争,可还是难以逃脱失败的命运,虽然最后自首的选择也是她自己做出来的,但是相对于他们的初衷,她无疑还是个失败者。在这个荒诞的社会中,人是注定要痛苦、要失败的。
博比的人生也是一场悲剧,不仅阻止战争的梦想没有实现,还和情人离散,眼见自己的爱人陷入无尽的痛苦而无能为力。亨利的人生更是一场悲剧,他没有参加越战,却无辜遭到了很大的伤害,尽管他一直在努力的报复那些让他痛苦的制药公司,但最终还是在痛苦中死去。他们都有努力行动的愿望,然而结局却注定悲剧,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的充满着荒谬的世界。
总之,整部小说中透着恐惧、苦闷、彷徨和无尽的痛苦。斯皮奥塔试图以存在主义思想阐明人的本质、人的生存状态、人生的意义及人生的价值等问题,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西方社会的精神世界,及其所存在的现实问题。
参考文献:
[1]达娜·斯皮奥塔.销毁文件[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9.
[2]柳鸣九.萨特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38.
[责任编辑 海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