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体》要告诉我们什么？（文/六一）
一、法国导演和科幻制作相遇
电影《超体》是一部关于生命和存在、时间和永生的现代神话故事。影片有中、法、美三方电影市场要素的介入。就电影艺术而论，法国文艺片叙述模式和美国科幻题材嫁接不算完美，国际合作不算完美，有阻抗、有距离，亲密接触谈不上。生命的故事
法国是文艺大国，盛产文艺片。在历史悠久的知性彩或者小资味浓的文艺片拍摄实践中丰富和发展了一套享誉全球的电影叙述技巧，诸如传统的蒙太奇、闪回、后现代的拼盘、组合等拍摄剪切手段，多条主线各自展开又融合的叙事结构，哲思化的故事寓言，以及法国味浓的剧场对白，在本片中都再一次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和证明。导演吕克·贝松就有拍文艺片的丰富经历和非凡癖好。影片的亮点是人文思考和哲学深度，这是法国文艺的专长。影片的拼盘式风格，是后现代文艺的常用技巧，习惯了美国大片故事情节跌宕起伏、起承转合环环相扣“短平快”式的的叙述风格的观众，不一定能接受移花接木后的审美口味。有人直截了当的批评，这是一部PPT式的教学片。
的确，科幻大国美国的奇思妙想和暴力美学，遭遇了一次文艺大国法国的左岸小知情调，拼贴杂糅在一起，就市场观赏角度而言，水乳难融，各失优势。但把两国审美元素拆开来看，各自服务各自的主题，战、打斗、追车依然干净利落、简洁明了，人物台词紧扣智慧追问主题，艺术表现形式都很恰当自然。也许要这样说，美国电影大片的科技制作优势没有很好的将法国导演的构思视听感官化，探询追问的深层次主题没有冲击力、震撼力，给部分观众带来了生拼硬凑、粗制滥造的感受。两国元素各自弹各自的调，移植嫁接不算很成功。爱好思考宏大深刻之类命题的少数观众，带走了影片留下的思考，如同故事的女主角最后舍弃肉身变得无影无踪，电影本身如同这一副不甚完美的肉身，变得不算重要。全球市场的运作下，电影票房是成功的。另外，故事中邪黑势力的大本营设在台北，尽可能不去触怒大陆敏感的意识型态神经，可能和大陆电影的参与和大陆市场有关。
故事两条主线，也可以说是外层主线和深层主线合二为一的一条主线。外层主线是肉眼凡
胎的女主角不慎落入黑社会的魔爪，生活陷入恐惧和灭亡之后，又阴差阳错身体被注入高科技药物，露西很快实现人、半神到神的演化，完成了复仇、正邪较量，故事立刻投入到人类自我救赎、追问、存在等生命主题的思考、对话历程这一故事深层次主线当中。露西的肉体最终消失，与实在界融为一体，女主角成佛得道无处不在，故事结束。邪黑反方与主人公的一场生死较量的故事外壳，貌似只起桥段过渡的作用。叙述者明显偏爱故事深层的追问里程，那是导演更为钟情的宏大深刻史诗般的哲学思考命题。 当然在钟爱大片恢弘壮阔场景的受众看来，这不过就是教授课堂的一个讲解其发明药物的PPT，幻灯片，一个不小心吞食了其发明药物的女人千辛万苦从课堂外跑进课堂，现场演示，现身说法。如此而已，毫无大片风范，毫无大片水准。暴力美学和高科技制作，也是美国好莱坞无数影片用滥了的伎俩，不用回头再去欣赏第二遍。有观众质疑这是法、中、美三方，以次充好，匆匆从观众口袋中搜刮走票房了事的伪大片。
真的是这么简单吗？影片中斯佳丽不断受虐和被施暴的场景不断闪回动物世界中狮子猎食的残酷镜头，有人毫不客气地抨击说这是败笔，虚幻的电影虚构和类似新闻拍摄真实自然的写实镜头组合在一起，不伦不类。是的，它绝不是我们惯常熟悉的好莱坞直奔情节的叙述风格，期待欣赏落空了，很不习惯。事实上，导演（叙述者）不断提醒我们，毁灭是现
实世界故事应该的走向。女主角在现实中的命运不过是落入虎口的羊羔。美国大片中惯常抹去剪辑痕迹，让叙述者隐身的传统做法遭到了破坏，叙述者明显存在的在场感，科幻大片老观众审美习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怨言顿起。就这破玩意。看惯了似游戏打怪兽的典型的大片情节，这次故事外壳、叙事手法并没有更多的升级换代，怎么不会被有着红高粱情结和归来怀旧情怀的民族影片产业的守护神们说三道四呢。
的确，美国制作怎么会贸然闯入一个不速之客呢? 别扭之感是必然的。不光是法国式的不速之客，随着大陆投资力度的加大，大陆投资方进军好莱坞的攻势下，可以预见到未来的国际影片中，大陆元素势必不断渗入美国制作中，观众也最终会习以为常。国际资本空前融合后，看国际大片，不只是看美国制作的科幻和高科技外壳，其他国家导演或者投资方暗渡陈仓式的给影片外挂附带兜售些什么，分不清谁是椟，谁是珠，我们都得一并观赏。有人不接受的话，来几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点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对我而言，除了对心智直接转化为物质力量存在严重质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幻想之外，其他一切都还好。欧洲大陆本来就是美国文化的母地，多元兼容吸收并蓄是美国文化的本质。追溯起来，美国科幻构思的思想发源是欧洲大陆，该影片中女主角喝点药水就变超人
的构思更早可以追溯到歌德《浮士德博土》，以及始祖级的科幻片《化身博土》、《隐身人》等上去。即便作为思想，美国也不是原创国度，好莱坞一直是个把关于未来的思想用科幻题材演绎包装的很好的二道贩子。这样看来，好莱坞今后即便更多的吸收东方包括中国大陆的元素，也并不稀奇。美国是资本帝国和科技强国。国际资本高度融合，人类思想自由碰撞，在高科技的盛装下，好莱坞一次又一次为全世界送上了光影大餐。这一次尽管有中国大陆的投资参与，但只是故事开始的地点落在了亚洲这样一些无足轻重的客串。
点赞的观众更多注意到故事深层结构中人类古老的追问命题。从这个视野关注下，电影《超体》实在可圈可点，令人智开。今年上半年推出的《超验骇客》火了一阵。爱情拯救了科技狂堕落沦为的控制狂。这次《超体》性别意识不突出，主角由母体担纲，有人惊呼上帝是个女孩，更为重要的是影片淡化角性格刻画，突出生命本原和未来、意义、价值等更为宏大更为深刻的思考立场。
影片《超体》这次的科幻元素，的确升级换代了。熟悉西方思想发展历史的明眼人很快就明白，这次的超人，不再只是借助高科技实现肉体本领的扩延加强版，诸如机器警察、变形金刚这些外在道术的无限升级。的确，肉身与天并肩又能如何？还是躯壳罢了。这次的
超人，的确是尼采所言的思想超人演绎。运用现代光影技术再现尼采的超人理论，复活人类集体无意识的古老神话原型，是影片深层次故事最大的看点。
影片开头人类始祖猿人在河边喝水的场景，河流代表过往不息的时间，影片暗示我们这是一部人类集体记忆意象原型，关于时间和生命的故事。尼采说对于超人(全方位触摸实在界的人神)而言，我们是猴子。猿人在河边喝水场景寓意在此。与猴子无二的人类与超人的距离，是山峰与山峰之间的距离，中间是断崖。联系此岸与彼岸的两个断崖间的一线绳索是什么？影片中斯佳丽的回答是：知识和实践。科技是人通向神的桥梁。当然这次科技知识已经完全被符号化成了：药水。没有了大片一贯常有的开膛剖肚，接个机器义肢，装个尖利无比的金刚爪子之类观赏性极强的过程。别忘了，法国是符号学的发祥地，文艺和影片也不例外，法国导演能省略的干脆就用符号代替偷懒。科技不只是扩展了人类认识的外延，更重要的是提高了人类的认识能力。这是个有趣的哲学命题：人类不能成为神，认识主体无法触摸到认识客体的真相，主要原因是人类认识能力包括智慧自身作为井底之蛙无法逾越的局限性，正如人类不可能拔着自己的头发就能升空的道理一样。
女主角露西是谁？影片中的斯佳丽毫无表情的演绎，几乎为零的身份资料，淡化不明的
性格刻画，叙述者用意是把角露西处理成全体人类的代表：大写的人。进一步而言，露西是人类历史集体记忆的原型：阿。她是人类的始祖：夏娃、女娲、人类集体记忆代言人，同时，她也是一位非凡的女性英雄：从一个被逼为毒骡到先知，从一个凡人到尼采而言的超人，露西经历了人类古老神话中一切英雄原型必经的苦难历程，:完成了新生、永生的入门仪式洗礼。科学能让人永生？如果是这样，露西完成人向神的迈进的仪式是：科学探索。故事推进中，主人公个体身份与肉身一同消解，成为人类、生命的集体意象，脱离了低趣，成了超知，先知，又跑回远古对话，最后化为U盘: 知识成为人类集体记忆。生命在代代繁衍之中，超越了个体有限的局限性，人类认知的终极归宿又是认识生命自身，与非生命万物是一体，从而克服时间流逝，获得永生，而获得永生的法门是：探索和知识传承。教授和科学家:在人类历史长河中的原型是智慧老人，他引导过但丁穿过中世纪的黑暗，现在又在引导当代人类克服理性启蒙留下的自大自恋癖，试图突破人性认知的局限，揭开宇宙万物的真相。美国的母国是欧洲大陆，欧洲文明、欧洲集体记忆原型是解读好莱坞大片最好的钥匙。
二、一瓶神奇的科技药水就能止息思维的纠结吗？
影片中《超体》中，科技迅速提升了人的认知能力。科技使困于认知弱点的人性消失，实现认识的神性恢复。科技工具理性主义和生命本体直觉主义之间难以调和的鸿沟，在影片中被一瓶出自科技之手的神奇药水克服了。当然这是幻想。说到底，虚构就是虚构。
我们没必要去纠缠影片中细节的考证，诸如人类脑力开发程度10%准不准确，海豚脑部开发20%就能拥有声纳技术成立与否。我们关心影片涉及的几个人类终极核心问题。
人类认识能力（智慧）能否胜任认识存在界实在界的重任？也就是，存在界实在界能否被人类全部认识？我们先看露西关于知识习得的表白。影片事实上呈现并肯定了两种对立的哲学思维：一是先天认知能力的升级换代至关重要。一瓶神奇的药水唤醒了人类大脑沉睡千万年90%的那部分能力。露西到教授后，说：“诺曼博士，我叫露西，我看过所有你关于人脑的研究，还不成熟，但是研究方向是对的”。什么方向？提高人类大脑的认知能力，便可以一步登天顿悟宇宙全部真理？二是在自然状态下，人类认识能力的提高有待于漫长历史的进化演化，并取决于几个关键点的转折，综观历史，人类认识水平的确呈加速度提高。从这可以看出，叙述者倾向于认为人类现有的智慧等级难以胜任去蔽显真的重任，同时又暗含了两个先验观点：宇宙万物有一个先验的绝对真理；绝对智慧才可以认识到绝对真理的存在。进化才是关键。
人类可以克服认知的局限性吗？如果不能，是因为什么？影片中露西的回答是：人性。“We humans are more concerned with having than with being。。”人类更多的关注拥有，而不是存在本身的意义。人总是根据自己的欲望需要去认知世界，这是认知的魔障。露西说：“it's funny I used to be so concerned with who I was and what I wanted to be。Now that I've access further reaches of my brains I see things clearly，and realised that what makes us us is primitive，they're all obstacles。Does that make any sense? Like the pain you're expiencing is blocking you from understanding，all you know now is pain。 It's all you know，pain。”这和教授举例说的生病而来的生理疼痛会阻抗大脑对事物的认知理解相比，露西明显把痛苦内涵提升外延扩大到哲学层面：我的大脑现在很清楚身体构造的原生状态，它们对于理解真相而言都是阻抗，这是什么感觉？你所体验的一切痛苦都使你远离理解。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痛苦。这种痛苦不仅指佛家所言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五蕴皆炽）对实相的阻抗，更是指佛家所言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六障对对实相的阻抗。尤其是意障，人类基于六根对事物的感知而来的所有的经验和判断：包括人类所有的历史、文化、生活。实相虚相，作为人类沒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露西说：Learning's always a painful process。 Like when you're little and you
r bones are growing and you ache all over。学习是痛苦的过程，就象当我们还小的时候，骨头生长带给你而来的疼痛一样贯穿始终。去欲，舍弃欲望缠身的人性，彼岸的实在界存在界也就呈现在人类面前，至此，西方哲学的探索和古老东方的宗教智慧不期而遇，不谋而合。人类克服智慧的局限性之后，会如何？所谓有字真经是小法,无字真经才是大法。推翻人类所有的经验知识,人与世界，人与万物，认知主体与客体，界线消弥，融为一统,才能触摸存在。露西拥有了100%的智慧后，也就是佛家所言的大智慧：般若之后，肉身已经不重要了，露西彻底涅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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