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外表下的生存困境——评话剧《志摩归去》
腊肉的吃法作者:段沛
来源:《剧作家》 2013年第5期
奥妙洗衣粉 近日,由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制作的话剧《志摩归去》终于与观众见面,该剧一直备受关注,大概有三个理由:一是编剧赵耀民时隔多年后再出新作,人们对这位上海话剧界的“金字招牌”满怀期待;二是众多明星的加入为该剧赚足了眼球,周杰、田海蓉等人重登话剧舞台势必会引起一番热议;三是诗人徐志摩一直是人们讨论的热点,他的情史、情诗乃至他的死亡无不带有传奇彩,将这个人物搬上舞台,自然会引起极大关注。
也许正是因为人们对《志摩归去》的期待过高,走出剧场后,观众对该剧的评论褒贬不一,喜欢它的人称赞它风格独特、主题深刻,不喜欢它的人批评它故弄玄虚、篡改历史。其实,每个观众都有一把评判戏剧的标尺,持不同观点的现象也很容易理解,但针对《志摩归去》的评价差异如此之大却是少有,人们争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赵耀民笔下的徐志摩身上。
前面已经说过,徐志摩的作品和生平已经深入人心,他给人们的印象是浪漫、多情的才子,而且人们的这种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深刻,一旦有人打破这种印象,就会招致非议,赵耀民笔下的徐志
我和母亲摩,大概就是犯了这种“大忌”。但是,如果一味地按照徐志摩其人其事去构思故事,那样的作品未必会受到欢迎,更何况要求舞台演出与历史真实完全一致这种行为本身便会抹杀了戏剧艺术的魅力。作为一门叙事艺术,戏剧从来不应承担复述历史的责任,它的任务是从历史长河中撷取一个个碎片,通过编剧的艺术想象力把这些碎片编织成一面镜子,来映射历史或现实。赵耀民在谈及《志摩归去》时曾这样说过:“我想表现的不是历史,而是现实。”这句话对于理解该剧非常关键,从这句话也可以看出,赵耀民写徐志摩,绝不是为了再现历史,而是借其人其事来表现当下生活。所以,那些批评《志摩归去》中的徐志摩与历史上的徐志摩不一致的观点,毫无疑问是不成立的。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影响 既然要表现现实,那么编剧当然要对历史人物和事件有所颠覆,如何塑造人物和组织情节是考验一个编剧叙事能力的重要标准,从这个角度讲,赵耀民在《志摩归去》中使用了两个绝招。
第一个绝招是重新解读徐志摩的人物个性。对于徐志摩的性格,大多数人是通过他的诗歌和情史作判断的,从他那些细腻柔软的文字中,从他与几位女性纠缠不清的爱情中,浪漫似乎成为了徐志摩身上永远撕不掉的标签,但是戏剧创作从来就不是给人物贴标签的过程,更甚者说,编剧塑造人物的主要任务就是撕下贴在他身上原有的标签,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赵耀民撕掉徐志摩身上的浪漫标签是他重新定位人物个性的必要前提。那么,撕掉浪漫标签之后的徐志摩会成为什么样子呢?通过一个贯穿全剧的情节也许就能看出。徐志摩顶着诗人的桂冠从英国归来,他踌躇满志地要推广自己的“乡村建设计划”,希望以此来倡导社会改良和政治改良,同时,身处新思想、新文化萌动年代的他也没有搁置下
自己的诗人身份,积极地参与文学运动,勇敢地实践着自己的文学理想。从这些行为来看,徐志摩貌似是一个充满热情的务实主义者,但是如果把他这些行为放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中来看的话,观众会发现他的这些理想注定是无法实现的,至少,他的社会改良和政治改良的理想是与当时的时代氛围格格不入的。将人物放在特定的时代环境与戏剧情境中去审视,挖掘人物在其中的心理反应以及由此引发的戏剧行动,这样的人物个性便具有了时代意义和戏剧价值。赵耀民笔下的徐志摩便是如此,一个理想主义者,满怀热忱却四处碰壁,那些所谓的浪漫便在徐志摩的理想逐渐化为泡影的过程中被消散了。但是,反过来说,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中仍然坚持自己的理想,并勇于付诸实践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最积极的浪漫呢?所以,撕掉印在徐志摩身上的浪漫标签,然后为他重新贴上,这就是赵耀民在该剧中使用的第一个绝招,前一个浪漫是狭义的,后一个浪漫是广义的,对赵耀民笔下的徐志摩来说,浪漫不是诗行间的细语温存,不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而是一种生活态度、生活方式。赵耀民通过对徐志摩“浪漫”个性的重新解读,塑造了一个不同于以往文学、影视作品中的诗人形象,让观众看后印象深刻。
不但是对徐志摩如此,对胡适、林徽因、陆小曼、凌叔华等人的塑造,赵耀民也是运用了这样的手法,所以观众在剧场看到舞台上的人物形象时,不禁会十分诧异,这些人物为什么和史书上记载的完全不同?进而会对演出产生怀疑。相信这些疑问都是在赵耀民的预料之中的,也正因如此,他才不断地重申:“我想表现的不是历史,而是现实。”如果真正理解了这句话中的奥秘,也就明白了编剧为何
遗精了怎么办改变人物性格的目的。当观众把舞台上的众多人物与现实中的人们相对比的时候,大概都会会心一笑吧,而这也正是赵耀民剧作的一贯风格。
第二个绝招是重新解读徐志摩的死亡。志摩之死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个重大事件,这不仅是因为徐志摩是一个诗坛风云人物,更是因为他和他的作品已经成为了那个时代最靓丽的一道风景。如果按照已知的历史事实去组织情节,当然是一种最常规也最保险的叙事方式,但观众进剧场除了关注剧中人物之外,最感兴趣的当然是情节。众所周知,好看的戏剧情节都是人物心理的一种延伸和外化,既然编剧已经对人物进行了颠覆,那么情节必定会相应地发生变化。在《志摩归去》中,赵耀民巧妙地用徐志摩的死亡来构建整个戏的情节发展,收到了一种出其不意的效果。戏刚一开始,徐志摩怀着雄心壮志要推展他的“乡村建设计划”,却迫于资金问题迟迟不能实现。为了节省开支,他乘坐“济南号”返回北京,却在报纸上看到了自己坠机身亡的消息。一般来说,这个情节是放在戏的结尾来展现的,可是现在把它放在戏的开头,后面的情节发展就完全不同了,如果说放在戏的结尾是为了表现徐志摩如何死去的话,那么放在戏的开头,就要表现徐志摩死去之后的故事。有趣的是,编剧在戏里跟观众开了一个玩笑,徐志摩并没有死,报纸上的消息是假的,但是这个真相只有徐志摩本人知道,他想回到亲朋好友身边,给他们一个惊喜。但是,当他来到朋友身边时,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让他震惊了:朋友们都藏起与他的书信,妻子在糜烂的生活中沉沦,精神恋人为别人写起了情诗......与这些相对应的,是朋友为他写的充满溢美之言的悼词,以及家乡为他准备的隆重的葬礼。徐志摩拼命地想跟
众人解释,但每到一处都让他伤心,人们不相信他还活着,宁可相信自己看到的是鬼魂,如此一来,徐志摩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容不得他去改变,到最后,他只能归去。《志摩归去》中要表达的志摩之死,不是生理意义上的死亡,而是一种精神的消失,真正令徐志摩归去的,不是飞来横祸,而是人情冷暖,更是一个不再需要诗意的时代或者体。当徐志摩看到凌叔华为他题的“冷月照诗魂”这样的悼词时,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所以,《志摩归去》以一种怪诞的方式写志摩之死,通过徐志摩的眼睛看待他“死后”的众生相,在情节推进的过程中让观众体验一种奇异的情感,同时又表现一种非常客观而理性的观点,那就是诗意已死的年代,诗人的生命已经没有了意义。
熟悉赵耀民剧作的人都知道,荒诞历来是他的作品的风格,《志摩归去》是他一贯创作风格的延续,而且这种荒诞随着他对人物和情节的重新解读有了新的深度,当然,荒诞只是一种外表,在该剧中赵耀民着力要表现的实际上是一种生存困境,既有人的生存困境,又有诗歌的生存困境,当人和诗歌同时遭遇困境时,归去是一种最无奈的选择。所以,志摩归去,不是对民国才子佳人的一种惆怅,而是对时下生活的一种失望,只不过,当这种失望是以喜剧的方式表现时,需要人们在欢笑过后认真思量:我们的生活是否与志摩当年一样?
责任编辑 姜艺艺
发布评论